“我们不是在广场那里遇到杏子她们的啊。”
脑海里由理的话语像是理所当然般无法抹去的影子,在攀爬、生根、膨胀着,以无孔不入的气势不断蔓延着。
我在那样的异变之后,确实是因为担心伊莉娅的关系而马上朝广场的方向跑去了。
应该是这样的......
“那么就出发吧。”
仿佛再次发生在眼前一般。
在我身旁穿着夏季的白色短袖校服,将微卷的金色长发扎成马尾的,我的同年级同学这样对我说道。
室外的空气,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吵闹声。
说完后她向前率先走出了几步,然后在注意到.......
我......
没有.......
跟上去的时候......
露出了一脸不耐烦的表情,这样说道:
“怎么了?不是说好作为你那可爱的妹妹的坐标信息的提供条件,会陪我去一个地方的吗?”
然后因为我迟迟没有回应的关......xi
“嗯,好的,你可要遵守约定哦。”
——并没有......
——我并没有迟迟没有回应。
——并没有因为突然消失的夜世界而感到不知所措。
——并没有被像是海啸一般扑面袭来的疑问给纠缠。
——这样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我如此应道。
“那是当然啦。你觉得本小姐会是那样不守信用的人吗?”
少女脸上拼凑出就像是在说‘你的话太失礼了’这样生气的表情的同时,以同样带着丝丝怒意的语气对我质问道。
那质问的样子,仿佛就像是在对我发出挑衅,仿佛在说:你敢说‘觉得’试试。
会不禁让人联想到竖起毛进入警戒状态的猫。
.......
这.......
些是我的......
.......记忆吗?
“......就是这样在去咖啡厅的路上,很凑巧地遇上了杏子和你的妹妹。”
每当从由理的口中发出一个单词,我的脑海里就会浮现当时的画面。
不。
或许用那话语根本就是画面本身也不为过。
这样的用词可能有诸多问题,也会把话题毫无意义地变得难以理解。
但在此时此刻我已经找不出更恰当的说法。
因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中途我已经听不到由理说的话了,就像是再次经历了一遍一样。
周围的风景,春季中旬下午五点多的阳光,脚下水泥路的质感......
在被悄悄地代替。
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意识到了。
自己的记忆正在被悄悄地偷换着。
想到这里,我不禁感觉到额头上感觉到些许湿润的触感。
是冷汗吗?
“嗯?中野,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
迎面而来的笔芯,尖锐的顶端在房间的灯光下闪耀着,光滑的银色表面倒映着房间里的家具、墙壁还有 我。
要是问我为什么能够看清楚这样细小的东西的话,那么答案自然就是由理此刻正将它保持在离我的右眼球几厘米的地方。
左眼看到的由理的眼神,就像是在说‘要是没有在听的话,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吧?’这样的台词一样。
“有。”
仿佛被录口供的时候,败给警官的气势而开口的犯罪嫌疑人一样,我的嘴巴比我的大脑先一步行动了起来。
虽然我说出口的话是谎话。
在我好好做出以上一个字的回应后,由理才终于缓缓地把笔给移了开来。
“那就快点说啊。”
由理用不耐烦的口气催促着我,没有拿着笔的左手食指烦躁地一次次敲击着桌面,塔塔作响。
“说?说什么?”
谎言果然并不能长久......
“你果然没有在听啊!唉......”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勉强咽下了袭上心头的怒火。然后又回到了平静的语气对我问道。
“就是在问你为什么会说我们和杏子她们是在广场相遇的这样的话?”
“那是因为......”
要说的话明明就在嘴边了,却在真正要说出口的时候,不见了。
凭空消失了。
阿勒?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为什么我会觉得我和伊莉娅还有杏子是在广场相见的呢?
“......”
我很清醒,思绪也非常的明了,这我是可以肯定的。
记忆也很清晰。
矮桌那咖啡色的桌面在眼前,随着眼睛的睁闭,一隐一现。
“究竟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会那样说呢?”
等到反应过来,我能拼凑出来的话语也就只有这些而已了。
“哈啊?”
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就是由理现在脸上的五官所拼凑出来的东西,其中还多少夹杂着一定百分比的疑惑。
“中野你不觉得用问题来回答问题是很没有礼貌的一件事情吗?”
“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我这样说道。
明明就算是现在也不觉得是自己记错了,但却只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等等,在那之前,我不是好像发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吗?
我......
是关于记忆的某件事......
——&#[é$£ò
是什么来着?
“那算什么啊?”
“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只能回答确实是记错了而已。”
“嘛,算了。”
虽然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但由理并没有要追问下去的意思的样子。
“假设现在我们所处于的世界是强制性的梦境的话,那么应该做的就是思考要如何让你醒过来了。根据你说的那些话的话,当时我也应该在场,也就是说我也有可能是被困进梦境的受害者,但这点是可以排除的,毕竟我跟中野不同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也没有留有当时的记忆。”
话说到这里,由理看着我好像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的样子。
左手轻捏着下巴,微微地下了头,小声呢喃了起来。
“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封印行动的术式对中野没有起效,难道这次还保有记忆也是因为同一个原因吗?要真是那样的话,我也是被中了魔法的人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然而在由理这样埋头思考着的时候,我却渐渐被意义不明的不安袭扰着。
慢慢地感觉坐立不安了起来。
无法集中精神。
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撕裂吞噬消化一样,让我反胃的感觉......
......
“你不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我的脑产物这样的设定吗?”
“确实不愿意,有亿万个不愿意,但毕竟这个解释是现在我觉得最有可能的。”
......
“那个,你明明有男性恐惧症,为什么当时我抓住你的手的时候没有还手啊?就算没有那把日本刀,你的话完全有比无谓的挣扎之外,更加有效的方法还击的吧?比如你书包里的咒文贴之类的东西。”
“我发过誓是不会对普通人使用术式的。昨天那次的话,那只是因为当时以为你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才会那么做的。”
“为什么?”
“跟你没有关系吧。”
......
“......果然如果比起破坏梦境,逃脱梦境会来得更加有效率,那么为了做到这点的话......需要的是......”
......
好像是在跟由理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样子,然而聊过的话语却像是镜子的碎片,毫无前后地摆放在那里。
确实是自己在进行着那样的对话,同时又像是他人。
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让人觉得恶心到想吐的晕眩感已经在脑海中闹腾起来了,就像是整个世界被硬生生地晃动了几下,由理的话语的声音被拉长直至变成无法理解的低音,而眼前的画面像是对焦错误一样,轮廓变得模糊不清的同时,一切像是被分解成了灰色的粒子,然后消失了。
......
在不记得自己曾睁开过双眼的情况下。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在呆呆地盯着被早晨的阳光照亮的天花板了。
跟往常一样,伊莉娅好像在什么时候又钻进了我的被窝。
明明已经上过锁了。
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像往常一样,我抱着这样的疑问,为了不吵醒她,小心翼翼地挪动自己的身体。
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女身上穿着的粉色睡衣,心里想着‘至少有好好遵守这部分的约定啊’的我不禁开始对自己之前的叮嘱至少没有完全白费而感到些许欣慰。
但因为不怎么检点的睡相的关系,那睡衣被弄得松松垮垮的,这导致胸前还有肚脐部分有大量白皙的肌肤展露了出来。
再加上那仿佛睡得很舒服,完全没有一丝防备的样子......
果然今天的我的理智也在接受着挑战啊。
毕竟我也是正值青春期的男生,虽然有着那种个人情况,但终究还是会对女性的身体抱有某种幻想的。
然而这并不是我现在在意的事情,我现在在意的是伊莉娅像往常一样紧紧地抱着我的身体。
还记得我曾经吐槽过她的睡相为什么总会是把我束缚住的那种类型。
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后,再去想想的话,这都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我一边这样跟着自己的思绪,在脑海中自言自语着,一边以最低限度的动作从伊莉娅的拥抱中挣脱了出来。
走出了房间,走下了楼梯。
和往常一样,刷牙洗脸。
因为害怕......
伊莉娅是因为害怕所以才每天夜里钻进我的被窝里。
因为害怕所以才在睡觉的时候紧紧抱着我。
像往常一样,我开始了两人份的早餐的制作。
因为害怕一个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所有人给遗忘了。
额......不对,应该说是怕被我遗忘了。
又或者说,对于一直一个人背负着那样的沉重的记忆的她来说,只是在依靠那样的行动单纯地从我这里索求着缥缈的安全感而已。
然后就这样渐渐变成了习惯......
“欧尼酱!为什么没有把伊莉娅给叫醒啊?每次都一个人悄悄起床什么的,禁止!”
之后我被伊莉娅鼓着腮一脸生气的表情像这样抱怨了一番。
但在我坦诚的道歉下,很快便原谅了我。
和往常......真的是和往常一样啊。
我不禁想要这样自言自语。
虽然在原谅了我的之后,也提出了相应的要求。
请客吃冰激凌什么的,随时都奉陪哦。
在钱包可以允许的情况下,不答应妹妹的请求的哥哥估计是不会存在的呢。
虽然随便下了定论,但其实这也只是我的一家之言罢了。
毕竟我的人际关系没有广大可以给予我多少兄妹关系的样本。
在答应了她的要求后。
伊莉娅脸上露出了仿佛夏日阳光般耀眼的笑容。
看着那样的笑容,我果然......
想要守护住它。
我就像是能在手心中感觉到内心的那份决意一样,紧紧地握住了它。
如果决意或意念拥有形态的话,那么它们肯定会是绳索吧。
并不是平坦或曲折的道路,而是攀岩时需要的绳索,只要稍微一松手就有可能掉下去,在中途的时候就没有了放弃这样的选项的某种东西吧。
而那绳索的另一端,不管会有什么,能做的都只有设法到达那里而已。
换上校服后,和由理汇合一起踏上了前往学校的路途。
到达学校后,在和教室在底层的伊莉娅道别后,跟由理一起踏上了楼梯。
“哈啊?为什么昨天的我得到你的房间去跟你商量事情不可啊?”
脸上仿佛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的由理,在我问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之后,这样对我反问道。
果然由理已经没有了那个时候的记忆。
大概是在我失去意识的同时,记忆和事物被重置了。
就跟由理昨晚推测得一样,在这一切都是个魔法塑造的虚假梦境的假设下,那么必然会有着自己的防护措施,亦或者说自己的缺陷。
那就是因为是这样一个完美无缺的梦境,所以才会因为我的存在而负载。
人为的世界不可能会强大到包容所有我所造成的误差,所以所有因为我这个异常的存在而导致的扭曲,也就是发生的本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会被修复。
就像是在面对脱轨的列车的时候,不会制造新的轨道,因为这始终只是梦境而已,而是将列车重新强硬地搬回轨道上。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不可以去刻意回想......
说到扭曲的话,我的存在本身,不对,更确切的来说我的记忆自然也可以被归类为轨道的扭曲。
会被替换,由记忆的那个时间段本因发生的事情代替。
走上学校的楼梯,一步又一步,我并没有在自己教室所在的二楼停下脚步,继续默默地攀登着楼梯。
也许现在的话,我可以试着跟琴美学姐商量一下吧。
有一瞬间我有这么想过。
但是如果由理可以像那样跟我对话是因为她并不只是单纯的梦中的产物,而有可能是跟我同时陷入这样的咒术的受害者的话,那么极有可能单纯是梦的产物的琴美学姐又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她说的话又会有多少可信度呢?
说实话这实在不是我想要思考的问题,因为如果琴美学姐对我给出和由理不同的解释的话,我没有能够将她的话无视的自信。
话又说回来,这个样子会不会做得太显眼了一点啊?
在脑海中构筑出这样的疑问的同时,我已经......
......
我......
在做什么?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我的脸颊。
风?
就好像刚才眼睛虽然是睁着的,却什么都看不见一样,视野中的一切在此刻才慢慢地展现出它们的面貌。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正在眺望着无聊的时候常常透过教室的窗户欣赏的风景。
蔚蓝的天空和稀散的云彩下早就已经看厌了的学校的景色尽收眼底。
我为什么......
断断续续,仿佛就连组织出一个像样的句子都觉得困难的思绪,在我的脑海中辛苦地拼凑着。
此时......
风突然变得强劲了起来。
这使我为了保护眼睛,本能地低下了头。
当我看到脚下站立的地方只是一小块学校屋顶的突出时,不知为何我仿佛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自己必须到这里来的原因,必须站在栏杆的外侧的理由。
“中野,你想干什么?”
“中野同学,冷静点,总之先进来栏杆的内侧。”
这都是谁的声音呢?
我不知道。
除此之外好像还有其他人在对我叫喊着。
但他们的话语就好像是在抵达我的耳孔之前就先被风吹散了,我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嘛,反正一定都是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就像这毫无意义的世界一样。
这么想着的我松开了抓着栏杆的双手,随即身体便在重力的引导下,从教学楼的楼顶上掉落了下来。
世界仿佛颠倒了过来一样。
气流不断滑过我的脸颊,在强烈的失重感面前,逐渐向我侵袭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短暂的瞬间过后......
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疼痛感觉。
除了痛之外,我找不出任何可以使用的词语。
痛到我想要嘶声呐喊,想要用将内脏吐出来的气势嚎叫......
难以忍受......
然而去喊叫的机会并没有被给予,因为转瞬间一切就都结束了。
............
......
“......”
嗯?
沉重的眼皮就好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只是为了睁开双眼这样简单到本来应该毫无存在感的动作就花费了我大把的力气。
而从那裂缝般的视野中,最先进入我的视线的是被放置在我的膝盖上的书包的表面。
那黑色皮质书包上的金属扣子反射着的是夕阳橘黄色的微弱光芒。
看来我是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不小心睡着了的样子。
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另外随着我那越发清醒的意识,耳边也传来了电车起跑的提示音和其他喧杂的噪音。
再加上我并没有坐在电车内的座位里这点。
看来我好像是在车站的等候用的椅子上睡着了的样子啊。
意识到这点之后,我不禁抬起了头来。
因为有种好想只要一松懈就又会睡着的感觉,而说实话如果要睡觉的话,我果然还是希望能在自己家里的床上。
嘛,总之还是先回想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犯困吧。
啊,对了,我好像是准备在这里像往常一样乘电车回家的。
至于为什么我并没有做到‘像往常一样’呢?
那就是因为白鸟由理在电车到来的时候总是不愿意从座位上起来的关系。
而我又因为被身为恩人的琴美学姐拜托(命令)了要担任她的保镖,没有‘并没有抛下她不管’这样的选项,这就导致了我直到现在都还待在这种地方。
在这样下去,我可就要回不了家了啊。
虽然电车的话,直到深夜都还有行驶,但是我一丁点都不想那么晚回家。
话说我为什么得去当数次差点杀了我的恶魔的保镖不可啊?
需要保镖的难道不应该是我吗?
我这样抱怨着,看向了站台上的时间。
随即看到了指着六点的时针。
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吗?
明明走出学校的时候应该还只是下午四点多。
我到底在这里陪这个大小姐消磨了多长时间啊?
再加上一个星期明明只过了两天,我就在第一天被几乎全校学生追赶,而第二天又被由理袭击,我现在情况大概用‘累’这一个字是完全不够形容的吧。
应该是很累,非常累!
也难怪自己会在这种地方睡着啊。
这么想着我看向了本应坐在这一排离我最远的位置上的白鸟由理,然而我却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难道是已经一个人擅自回去了吗?
我不禁这样反射性地想到。
虽然对因为她的原因才留到现在的自己被这么她抛下了这点有点不满,但一想到这样就有正当的借口能不用待在那个金发毒舌暴力女的身边了,我的心情就像是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的迷途者一样豁然开朗了起来。
然而不幸的是,那片绿洲看来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而已。
“别过来!臭虫!”
能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这种话的人,根本不需要去猜测,就只有那个女人了。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我看了过去。
只见站在那里的是三个个子很高穿着不知道是哪所高中的校服的男生,还有被他们围着的由理。
这让我不禁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是......
“我就是碰了又怎么样?”
“从刚才开始你这家伙就很失礼呢。”
“对啊。明明只是看你一个人想叫你跟我们一起去玩的。又是臭虫,又是垃圾的,未免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
那三个男的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都说滚开了,听到了没有?!你们很臭诶!”
而由理的怒气好像也完全不输给他们的样子。
看到这里我不禁同情起了那三个人。
你们在电车刚刚离站没什么人的车站干什么啊?
就算是在车站偶尔看到一个金发蓝眼的美少女,也没有必要非要上去搭讪吧。
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有可能会死得很惨吗?
好吧......这个是不可能知道的。
现在想想的话,由理那把日本刀,也许就是为了不让这种情况发生,才随身携带的,毕竟那东西的存在本身就能起到威慑的作用了。
不过今天因为发生了那种事情的关系,日本刀并没有带在身上。
果然这三个男的也不走运啊。
“哈啊?!你刚才说什么?”
三个男的其中,好像是领头的那一个,不禁摆着一副被愤怒扭曲的脸孔冲着由理说道。
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说你们太臭了。滚远点!”
“什么!”
“别碰我!放手!”说着那个男的抓住了由理的手臂。
这个**在干什么啊?
继续刺激由理的话,你可能连性命都不保也说不定诶。
这么想着我不禁站了起来,准备在由理发飙前去解围。
......!
我刚一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踏出脚步,却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
这......
眼前的三个男人和由理的身影就像是被数不清数量的相似画面重叠了一样。
随着那相同却又在细节上有着误差的画面在眼前叠加,一股奇怪的感觉在胸口缓缓涌了上来。
刺耳的噪音悄然间,在离耳朵极近的距离,就像是在直接敲击着耳膜一样,响了起来。
然而只是一瞬间而已。
“星希的大小姐吗?看来有必要教你一下什么叫做礼仪。”
“都叫你别碰我了不是吗?!快点放手!很痛诶。”
前方传来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
大概我实在是太累了吧。
我这样做着解释。
出乎我的意料,由理虽然嘴巴还很硬,但面对抓着自己的手臂的男的,却好像完全摆脱不了的样子。
“你这个!”
叫喊着,由理向那个男的用书包砸了过去。
虽然在那一瞬间我脑补了男的被击飞的画面,然而那样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
“哦咚,这是想要干嘛啊?没礼貌的大小姐,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书包不是用来当武器的吗?”
因为书包被非常轻易地防住了。
“臭虫!败类,快点给我放手!我命令你放开你那脏手!”
“还嘴硬!现在就让我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礼仪。”
被抓住手臂的由理被拉了起来,接着男的举起了右手。
虽然不知道由理身上出了什么事,不过这样下去的话,我也就不能继续坐视不管了。
在那男的举起右手的同时,我跑了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个,可不可以就此打住啊?对一个女生动拳头什么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我试着用尽可能平和地语气劝说道。
“哈啊?!你谁啊?”
好像是为了威慑我一样这家伙一边扭曲着自己的嘴脸,一边转过头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觉得真的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家伙。
“......!”本来明明还凶巴巴的样子,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我的脸时候,脸上的表情就瞬间僵硬了。
“只是这个女生的同学罢了。”
“你这小子找死吗?我们这可是三对一。”
站在周围的其他两个男生的其中一个这样对我说道。
不过除他之外的其他两人好像都早就没有和他一样的气势了。
“中,中野?”
被我握住手腕的男的,一脸惊讶地对我问道。
声音中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魄力,额头上也不知何时积起了汗水。
果然这家伙认识我。
“完蛋了。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遇到这男的?”
一旁的另一个男的也以差不多一样的神情看着我说道。在说话的同时,还不断后退着。
虽然对于他们说的话,我只是觉得莫名其妙而已。
“你们两个怎么了啊?干嘛都一副害怕的样子啊?快点教训一下这个妄想英雄救美的家伙啊。”
对自己的同伴的态度感到很不满的唯一一个还保持着之前的态度的家伙,这样对其他两个人喊道。
“你快点闭嘴啊!这个男人就是樱叶国中的中野悠啊。再继续胡说的话,可是会被杀掉的!被他打残的家伙可是数不胜数。一直住在这边的你可能不知道。”
好像是被同伴那慌张的神情给传染了,本来还一脸敌意的男的也不禁改变了表情。
不过说实话,我真不知道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虽然国中的时候,确实常常跟人打架,不过也没必要说得这么夸张吧。
“额,那个......”
我不禁开口想要得到解释。
“......!”x3
明明我根本没有吓唬他们的打算,不过我才刚一开口,他们就一个个都说着“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之类的话逃走了,而且还刻意对由理道了歉。
真是让人只能用‘莫名其妙’来形容的展开。
之前那个我觉得在哪里见过的人应该是国中时的打过交道的人吧。
“白鸟同学,没事吧?”
我对站在一旁用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被抓过的手臂位置的由理问道。
刚才明明还看着我这边的由理,当我看向她的时候,却急忙别开了视线。
又来了......
眼前的由理的反应,就像是已经看过无数次的一样。
如果是伊莉娅的话还说得过去,但我明明和这个女生根本没有打过多久的交道的说。
说起来这种感觉......
跟星期六看了那张的小纸条之后的感觉非常相似。
“就算你帮了我,我也是不会感谢你的哦。是个变态加偷窥狂这点也是不会变的。”
是我想多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
我就像是习惯了由理的那种不饶人的语气一样,这样对付着。
仿佛习惯的并不是那种语气,就连自己这个时候要说些什么也变成了习惯。
“不过为什么没有像对付我一样对付那几个家伙啊?白鸟同学,一般情况下的话,难道不应该是二话不说先攻击的吗?”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我真的就是习惯性地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唔......”
好像是被我问到了什么不想回答的问题,由理缩着肩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声音。
“要,要你管啊!”
“难道......难道是因为没了那把日本刀......”
......我到底是怎么了?
Déjà vu,也就是从新发生的事情中感觉到既视感的错觉。
我联想到的是这样一个有着法语名称的现象。
很明显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因为在那之后那样奇怪的感觉就再也没有浮现出来了。
或许真的是太累了吧。
顺便一提,那之后虽然由理没有直接承认,但看来果然是因为没有了那把日本刀的关系,所以发挥不了以前的怪力了的样子。
当然我也没有直接揭穿,毕竟每个人都有想要保守的秘密。
我也并不例外。
在了解了这点之后,再加上由理的各种举止。
就算是头脑不能说特别好的我,也不难猜出是因为在没有了自卫能力的情况下,害怕男性才迟迟不上电车这点。
因此我也用了稍微强硬一些的方法,拉着她的书包把她带进了电车内,然后为了安抚她也特意说了“我会保护你的”这样跟我的角色设定有着大幅度出入的话,但我的话好像是起了反效果的样子,我的话刚说完,由理就毫不留情地把脚踩在了我的脚上。
后来想想果然被自己讨厌的人说了这种话,感觉到的多半也只会是恶心吧。
稍微有点受伤。
......
“有趣吗?”
!
谁的声音?
无视着电车行驶时的噪音,一个异常清晰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不对,是在我的脑海里回响了起来。
“小悠真是薄情呢,不记得人家了吗?”
我在想什么仿佛都被对方给听到了的样子,对话在我没有开口的情况下便已经成立了。
谁?
你是谁?
为什么声音会在脑海里......
“嘛,既然小悠要装傻的话,那就这样吧。”
明明现在视线中应该只有窗外因为电车的形式而快速变化的风景。
我却仿佛看到了对方上扬的嘴角。
“人家本来还以为小悠终于来找人家了,而感到欣喜若狂的说。毕竟已经好~久~没有和小悠聊天了呢。”
妖娆的声音就像是在舔舐着我的耳根一样,让我的后颈不禁感到瘙痒。
你在说什么?
“算了,现在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嗯?
我身上到底在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为什么......
“人家是想要问小悠,这样无聊的游戏真的觉得有趣吗?”
无聊的情绪就像是有实体一样从那话语中掉落了出来。
更确切的说的话,应该是情绪其本身传递到了我这里。
游戏?
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
“啊啦,抱歉。”
参杂着有些调皮的笑声,那个声音这样回应道。
“是我表达的方式不好,我想问的是,小悠觉得像这样不断重复无聊的循环......有~趣~吗~?”
......
循环?
什么意思?
不要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好不好?还有话说你到底是谁啊?
“果然吗?”
那个声音就好像是放弃了的样子,显得有点消沉。
“看来小悠什么都没有察觉的样子呢。而既然在一旁看着的我也已经无聊得不行了,那就干脆把它毁掉怎么样?”
就像是觉得自己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她轻描淡写地这样说道。
“小悠也是这样期待的不是吗?”
我?
期待?
“要是继续在这种地方耗下去的话,你那可爱的妹妹可就要被杀死了哦。”
带着丝丝笑意,身份不明的她这样说道。
那参杂在其中的笑声就像是在嘲笑我一样。
伊莉娅会被杀死?
什么意思?
现在的话伊莉娅应该在同学家玩......
难道是今天伊莉娅会被袭击的意思吗?
我这样想着,正想要拿出了手机。
虽然那个声音并不可信。
但果然还是有必要确认她的安全。
“小悠,你还记得那个血族说的话吗?”
血族?
指的是琴美学姐吗?
“你真的认为那个女人会单纯为了开玩笑而编出那样的谎言吗?”
开玩笑?
谎言?
(“你依然处在循环中哦。”)
就像是被那几个单词呼唤出来一样,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琴美学姐在昨天对我说的那句话。
昨天?
真的是昨天吗?
为什么我会对‘昨天’二字感到这么违和?
“那家伙可是有好好地留下提示的哦。虽然故弄玄虚这点实在是让我看不惯啊。”
虽然那个声音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
但我却早已并没有去尝试理解其中的意思了。
只是一心地回想着琴美学姐的话语。
(“谁都不要相信,就连世界和自己自身。在这边的世界中没有真实哦......”)
......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这些话?
“啊啦?明明连那个无知的巫女的话都会轻易相信,我的话却不肯相信吗?”
就像是觉得我的话很可笑一样,那个声音笑着这样向我问道。
然而说出的话依旧是让我完全无法理解。
算了,这不是重点。
连身影都不肯显露的人,我又要怎么去相信?
“身影?人家可是一直都站在你的面前哦。”
“身影?人家可是一直都站在你的面前哦。”
两个不同的声音在电车车厢里互相重叠了起来。
就像是从刚才开始淹没在思绪中的我,突然被放了出来一样。
不知是本来没有去注意,还是说刚才确确实实消失了的电车的行驶声还有车厢摇晃时的声响,此时此刻就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的录音机重新回响了起来。
而此时最令我惊讶的是,在我眼前站着的少女。
有着一头微卷的金发的少女,白鸟由理,正以一脸绝对不会是她会露出的妖娆笑容,微微眯着眼看着我。
她不是白鸟由理,本能在这样告诉我。
“真是的,需要这么惊讶吗?”
用由理的声音,她这样对我问道。
“你干了什么?白鸟她被你怎么了?”
“我可什么都没有干哦,毕竟你口中的白鸟从一开始就并不在这里。”
她用高傲的语气这样回答着我的疑问。
那是就像是在对低等生物进行着讲解的口吻,透露着无奈的同时,那表情又好像是在享受着我的反应一样。
“当然如果你指的是这个梦境的伪物的话,她被我替换掉了哦。”
“替换?”
“嘛,我只是稍微借用了一下她在这个梦境的存在而已,明白了吗?”
“梦境?”
“第三个解释就是:这是平行世界或者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梦而已。”
(“第三个解释就是:这是平行世界或者说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梦而已。”)xN
用由理的声音,身份不明的她这样若尤其是地说出那句话的同时,本应觉得莫名其妙的我,却因为随即在脑海里回响起的无数个相同的语句而陷入了沉默。
“想起来了吗?”
“我......”
陷入了混乱。
此时此刻,我毫无疑问地陷入了混乱,脑海中各种相似的画面在不断重复着,虽然有着细微的不同,但本质上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向由理求助,得到建议后,我选择自杀,依靠结束在这个梦境中自己的意识来得到从梦境中将自己抽离的机会。
然后......又回到这个车站,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再次重复一遍,从刚才早已见过无数次的纠纷,到后来和由理在归途上谈及关于‘梦魔是魔王的容器’这样的事情,直到第二天再次遇到真里雅,然后在什么都没有做到的情况下,回到原点,因为还保留着伊莉娅有危险的记忆而再次向由理求救,接着再次开始循环......
就像是散架的骨骼标本,支撑不了自己身体的重量的我就这样瘫坐到了地上。
几次了?
不知道,就算想要去数,能想起的都是相同的景象。
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已经在同一个地方徘徊了好久。
好久......
我甚至已经回想不到第一次是怎样的了......
“向巫女询问本身确实不是一件错事哦。但那毕竟是同样受到术式影响的人,在这里记忆会被替换这点你也是知道的吧?那么自然她会做出的建议也会受到影响,你就没有想过吗?话又说回来,从在梦境中去询问其他人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情,毕竟在这里就连自己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存在,不是吗?”
巫女......原来指的是由理吗?
“那么你难道就不也会是......”
那么既然是在这里见到眼前的这个迷一般的人的话,那么她不也有可能是受梦境影响的人吗?
然而没等到我把这样的想法完全化成质问,对方就打断了我的话。
“不是哦。”
十分果断的回答。
“小悠的话,对我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毕竟我们可是一~直~都在一起无法分离的存在......”
这样说着,‘由理’蹲了下来,抚摸着坐在地上的我的脸庞这样轻轻说道。
“不是吗?”
也许是梦中的关系,我的身体并没有对被她抚摸这点产生任何抵触的反应。
她那水蓝色的眼眸笔直地看着我。
我和她两人的视线重叠在了一起的同时,我从那深邃的眸子中感觉到的是和跟琴美学姐对视时一样,不对,是更为强烈的压迫感还有仿佛自己的一切都被看透了这样的危机感。
我想要别开视线,但却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如实做出了回答,因为我不知为何有着在那目光的注视下任何谎言都是毫无意义的确信。
就这样我和她两人间,持续了一段短暂的沉默。
而打破这短暂的同时却又显得异常漫长的沉默的是‘由理’那仿佛决定了什么的话语。
“好吧。既然小悠觉得这样更好的话,那么就当做是这样吧。”
她好像是误解了什么的样子。
“我是真的不知道......”
“嗯,就当做是你真的不知道吧。”
她的声音像是在嘲讽着什么。
然后站了起来,背靠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既然你想要躲在那样无聊的面具后面,也无妨。毕竟要是你想起我的话,大概也就不能像这样好好说话了呢。”
说完,她轻笑了几声。
被她那话语所吸引,又或者应该说是迷惑,我问道。
“我想起你的话,会怎样?”
她的手指顺着自己的脖子慢慢下滑。
嘴角微微上扬,用不急不缓的语气一字一句对我做出回答。
“想起了我的话。”
然后手指停在了她自己的胸口。
“你会想要杀了我~。”
就像是想要细细回味自己口中说出的话一样,最后的尾音被拉得长长的。
表情中带着一丝疯狂。
“......”
我陷入了沉默......
“总之现在的话,小悠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相互依存的存在就足够了,虽然没有到思绪相连的地步,但情绪的波动是会影响到彼此的。真亏你能持续不断地重复那种致命的疼痛,虽然你我现在的连接非常虚弱,但也是给我造成了不少的困扰哦。”
她用抱怨的口气这样说道。
然而顺利留在了我的脑海中的却只有零零散散的词语。
互相依存、相连、不断重复......
!
“我到底重复了多少次?”
我连忙这样问道。
“连句道歉都没有,直接提出问题吗?嘛,算了。很不巧你的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哦。数数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不是吗?”
感觉从跟她开始对话开始,‘无聊’和‘有趣’这两个单词的出镜率就异常的高,虽然有可能是我猜错了,但大概对于她来说这两者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吧。
就像是在购物的时候,有的人会在意外观,有的人则会更加在意实用性一样,她在意的只有有趣程度而已。
“......”
其实重复了多少次,这种事情怎么都好。重要的是......
“你之前说了可以毁掉这个梦境对吧?”
我的话语刚落,她就露出了一副终于等到了想要的问题了一样的表情。
难道我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一瞬间我这样想到。
“对哦。只要小悠你这样期望的话,这样的梦境我随时都能毁掉哦~。”
“你的话我又凭什么相信?”
那一瞬间的想法,促使我说出了这样的疑问。
“那个小悠信任着的血族不是也说过吗?谁都不要相信,就连世界和自己本身,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真实这样的话。”
“那不也就意味着我更不应该相信你了吗?”
“小悠好像是理解错误了呢。虽然自己本身的记忆不可靠,但直觉也不一定也不可靠不是吗?而小悠的直觉其实知道的吧?我说的话是可信的这点。”
完全只是歪理而已啊。
我不禁在脑海里这样做出了回应。
但她说的没错,我的直觉虽然告诉我在被她牵着鼻子走,但同时也在告诉我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话,我眼前的这个有着由理的外表的存在的话确实能轻易毁掉这个名为梦境的牢笼。
“好吧,我相信你。那么我该做些什么?”
“嗯?”
“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强调只要我期望这点,不就意味着需要我做什么吗?”
就算是我,在这样长时间的对话中,也不可能听不出这种明显的含义。
“哈哈,看来就算是现在的你,理解能力还是蛮高的嘛。”
她心情十分好地这样说道。
“那么就接受我吧。”
“接受?”
虽然对她这样郑重言辞说出口的话予以疑问句大概是件十分失礼的事情,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她说的话的意思实在是太模糊了。
“我有说过吧。你和我是互相依存着的,你和我的连接越紧密,彼此的力量就会越强,所以为了毁掉这个梦境,我需要你接受我。”
“就算你这么说,到底要怎样做,才算是接受你?”
虽然勉强明白了她的话,但具体要怎么做这点依旧没有得到解释。
“嘛,你不明白也没办法吧。”
她一脸困扰的表情。
虽然应该觉得困扰的人,明明应该是我。
还有那样的说法,会明白才有鬼吧。
“那么小悠就这样闭上眼睛就好了。”
“闭上眼睛就足够了吗?”
我照着她做出的指示,闭上了双眼。
“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睁开双眼哦。”
她的话语刚落。
柔软的唇瓣就贴上了我的唇。
那是由理的唇瓣,炙热到仿佛可以将我马上融化掉。
然而很奇怪的在这之外身体没有任何其他特别的感觉,平静地回吻着。
就这样在她轻咬了一下我的下唇后,唇与唇分离了开来。
我正想着‘这样就算结束了吗?’的时候。
带着几分调皮的声音在前方传了过来。
“这样的小服务,觉得怎么样呢?”
没有等我做出回答,然后毫无预兆地撕裂脑浆的疼痛感袭了上来。
!
我的胸口被贯穿了......
我很清楚地能够感觉到从那空洞中喷射而出的血液在四处飞溅。
疼痛化为言语,我呐喊了起来。
悲惨的嚎叫在电车中响彻着。
但即使如此我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
明明在这种情况下,想要自卫才是正确的想法。
我却没有那样做。
是因为相信着她?
不是。
我至今依旧在怀疑着她这点我自己非常清楚。
这大概不是因为信任,而是因为直到现在一直都在怀疑和揣测中,得出了她没有说谎和并没有要加害我的结论。
跟信任完全相反的一种东西。
摇摇欲坠的意识,在痛苦的煎熬中,依稀能够感觉到溅到皮肤上的那黏着的血液所带来的不适感。
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在意黏在肌肤上的液体很不舒服这样的感觉的我是发疯了吗?
跟我的预测不同,我的意识非但没有离去,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近乎残酷地让我更加清晰地承受着难耐的痛觉。
我叫喊着,用撕裂喉咙的气势叫喊着。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缠绕着......
是手指......
大脑擅自对我给出了这样的答案,明明没有任何证据确认那是什么。
然后......
——啪嚓
碎裂的声响。
…………
……
从被深紫色的幕布吞噬的夜空不断低落的是没有颜色的雨滴。
雨点打湿了我的头发,冰凉的雨水渗透了我身上的衬衫,紧贴在肌肤上的布料让我感到非常的不适。
我一个人一声不吭地站着。
抬头看着从那破旧到已经就连提供避雨的场所都做不到了的废弃工厂那因为好几年前的火灾而只剩下钢材骨架的天花板。
周围就像是之前的骚动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痕迹都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抹消了。
而我也不例外,就在刚才还在胸口沸腾的某种东西,就像是火焰一样被冰冷的雨滴轻易地熄灭了。
留下的只有隐隐作痛的身体和朦朦胧胧的大脑。
为什么我在这里?
就这样我跟往常一样跟自己开始了对话
等等,真的是跟往常一样吗?
虽然确实是和往常一样的事情......
但好像对这个时候的自己来说明明是相同的举动却有着很大的不同。
等一下,为什么我要加上‘这个时候’呢?
(“感觉怎么样?”)
打断我拿满是疑问的思绪的是那熟悉的同时又十分陌生,不通过耳膜,直接在我的脑海中回响起来的声音。
那声音中透露出的是快要满溢出来的期待,就好像是给了小猫一个毛线球后满怀期待地进行着观察的少女,给我的是这样一种感觉。
然而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就像是把我从疑问构成的迷雾中强行拽了出来一样。
“让我看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一边这样问道,一边用右手试着触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之前感觉到已是单纯一个空洞的那里,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皮肤好好地存在着,也能感觉得到心脏的跳动声。
(“当然是为了让你跟我之间的连接能够真正成立啦。”)
我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样说可能有着各种各样不适用的地方,因为那个声音是在我的脑海中回响着的,更加正确地来说应该是我接收到了声音是从那个方向出来的,这样的信息而已。
虽然达到的结果是相同的,但本质却并不同。
由理,不对,应该是有着由理的外表的她站在远处的弯曲的钢筋上,就像是幽灵一样,就算是在雨水下身上的衣服也完全没有一丝被打湿的迹象。
这时我感觉到了现在我的视点比自己习惯的要低一些,这就像是一个开始,在注意到这点之后,我也注意到了自己的体格还有手掌的大小都比原本记忆中的要小一点。
但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是重点。
“还没有成立吗?那么之前的那个算是什么?”
我这么说着的同时,放在胸口处的右手不禁用手指陷进皮肤的力道捏起了衬衫的布料。
(“那只是为了让你来到这里所做的工作而已。”)
与我对话的同时,在暴露在大雨下的旧工厂骨架上,‘由理’向左右水平伸出手臂,一边设法保持着平衡,一边一大步一大步地在狭窄的钢材上行走着。
(“姑且一提,这里指的就是小悠常说的CHAOS哦~。”)
虽然至今还对她说的话感到惊讶什么的,早就应该是不会发生的事情了,但我还是因为她口中说出的那个单词而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也就是小悠为了束缚我而制造的空间,对吧?”)
CHAOS,也就是每当情绪幅度过大,或者过度紧张,我就会陷入的奇怪的内心世界。
这么说来的话,到底有多久了呢?
有多久我没有犯这个毛病了呢?
“束缚你?我可完全不记得有做过那种事情。”
(“嘛,这些事情怎么都好啦。总之想要告诉小悠的就是,之前也只是为了给予你一些刺激,让你来到这里而已。”)
“只能用那种方法吗?”
虽然非常想要忘记,但我还是回忆起了当时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感。
(“那当然不是啦。其他的方法多得是呢。至于为什么偏偏要用那种方法的话,只是因为那样子更有趣,你不觉得吗?”)
稍微停下在钢材上行走的脚步,她转头看向我对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怎么可能会觉得有趣......
性格太糟糕了。
我如是想到。
但毕竟现在我不是能对对方说三道四的立场,所以我选择了沉默。
“那么怎样才能让连接真正的成立呢?”
回避了刚才的话题,我这样问道。
(“嗯......”)
发出这样的声音,‘由理’有点做作地摆出了思考的姿势。
(“就先从剥下小悠脸上的那些无聊的面具做起怎么样呢?”)
就像是瞬间移动了一般,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条件反射,我后退了一步。
鞋子踩入了雨水积起来的水潭,伴随着落水的声音,污浊的泥水画着有着微不足道的高度的弧线溅了出来。
在涟漪逝去之后,那水潭的表面上映射出的是我几年前的脸。
没有一丝表情,仿佛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是固定的一样。
(“注意到了吗?虽然我之前说了这里是CHAOS,但其实准确的来说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从你的记忆中选取的一个场景。那个时候的你和人家的相性真是好呢。然后我最喜欢你的一点就是”)
说到这里她稍微顿了顿。
(“对恐惧的执着。”)
她的话语就是开始的指示声,周围原本空荡荡的地面,就像是本来就在那里一样,出现了一个个以各种姿势躺倒在地上的人,大多都是跟原来的我差不多大的高中生的样子。
每个人身上的伤都处于不会导致生命危险或者瞬间昏迷的地方。
“这......这是什么?”
这仿佛就像是......
(“仿佛就像是为了让他们尽可能久地保持清醒承受恐惧的折磨一样。”)
就像是读出了我的心声,‘由理’接着我的话说道。
(“这全都是你干的哦,小悠。”)
那双水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不知为何我仿佛可以听到那眼神代表的语言,那就是不要说谎。
“我才没有干过这种事情。”
(“好吧,是我的说法错了,应该是这都是当时的你干的呢。很漂亮的景象吧?”)
疯狂的情绪从那话语中直接渗进我的脑海中。
“怎么可能会觉得漂亮!?”
(“是吗?那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小悠你就一直都在笑呢?”)
“看了这种东西,谁笑得出来......”
这是谎话。
毕竟这样直接被指出来的话,嘴角在上扬这点我是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再加上刚刚在对话的时候,只是稍微去想象了一下,那些人昏厥前脸上的表情,胸口涌出的阴暗情绪就让我变得奇怪起来了。
疯狂......称呼那阴暗情绪最恰当的两个字。
但就算这是事实,也必须要否认。
因为......
(“因为这样才能成功扮演一个普通人?真是毫无意义的束缚啊。也许小悠已经刻意忘记了,但这些人是自己来找小悠麻烦的哦。所以小悠从一开始就并没有错,只是在自卫的时候为自己找了点乐子而已,你可以这样理解啊。”)
对,我是因为面瘫的缘故,被认为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还有以前打过他们的同伴的关系,被带到了这个废弃工厂来的。
“但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不能做到这种地步呢?他们也没有死,只是多尝了点苦头,得多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而已,不是吗?就结果来说,这使得他们有很大一段时间不能继续危害比自己弱小的人了,小悠不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吗?”)
“但是......”
(“你并不是普通人,我只是想要让你想起并接受这点而已,继续伪装自己可以,因为谁都有自己的伪装不是吗?毕竟所谓的人类就是这样虚伪的生物。但是......”)
说到这里,‘由理’放缓了语速。
(“不要欺骗自己,至少不要在我的面前。毕竟你那疯狂的地方,才是最让我觉得有趣的。”)
“......”
(“遵循自己的本能,满足自己的疯狂又有什么错呢?”)
仿佛正在兴奋着的她,声音在不知不觉中大了不少。
“......”
以前的我是个奇怪的家伙,几乎没有情感波动之外,还保持着将所谓事物都分为必要和不必要的情况下采取着行动,避开不必要的事情,只去做必要的事情。
这是因为我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所谓的兴趣,不对,应该说是有,但非常的薄弱。
就像是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处于省电状态的机器人。
然而对于那样的我来说,只有那种东西能够刺激到我什么的,实在是让我笑不出来。
那样的我真的算是活着吗?就连这点我都不能确定。
所以我很感谢那个人,虽然有太多想要抱怨的地方,但确实是她拯救了我,因为只有她注意到了我的伪装。
这么说来,我还至今都没有向那个女魔头道过谢呢。
“遵循自己的本能什么的,只不过是单纯的动物而已。”我这样静静地说道。“欺骗什么的,伪装什么的,那都只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我既没有伪装也没有自我欺骗。”
(“真的是这样的吗?”)
“当然。”
面对她的疑问,我想都没有想就给出了回答。
“还有这样的闹剧到底要持续多久?其实所谓的连接早就已经成立了吧?”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从出现在这里起,你的情绪就会时不时地传递到我这里来,这难道不就是连接已经成立的证据吗?还有你的话中其实没有多少是真话吧,又或者说几乎大部分都是假话吧?”
(“真是让人受伤的说法呢。”)虽然嘴上说的是这样的台词,但‘由理’看起来却十分开心的样子。(“人家说的话可都是真的哦,我对小悠可是非常诚实的哦。虽然想要这么说,但只说实话这种无聊的事情,本身就不像我会做的事情不是吗?”)
“就算你这么问我......”
(“至于结束这个闹剧,我想这应该是得小悠你自己决定的吧。毕竟那个强制性的梦境已经被我给毁掉了。这已经单纯是你的梦了哦。”)
“是这样的吗?”
一放下心来,我不禁想到了一个至今都忽略了的疑问。
“话说了这么久话,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大概是因为她的出场是那样的异常,使得这种在谈话开始就应该问的问题被我留到了现在。
(“......”)
出乎意料的,她陷入了无语。
明明直到出现至今一直都非常地健谈。
好像是因为自己注意到了自己可以凭自己的意愿醒来了的关系,使得我不禁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正在远离。
这应该可以用一般做梦的时候,当意识到自己在梦中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自己差不多快要醒来了这点是同一个原因吧。
沉默持续了很久,过了好久我才得到了回复。
(“索菲,你就这样称呼我就好了。”)
在逐渐消散的画面中,她没有张开嘴巴,而是直接在脑海里对我传递了这样的信息。
…………
……
刺骨的寒冷空气和冰质的地面在贪婪地吞噬着我身上的热量。
由理怎么了?
因为本来那噼里啪啦的电流声消失了的关系,这样的想法十分自然地在我的脑海中显现了出来。
为了看向由理所在的方向,我十分费力地对自己的身体发出活动的指令,在这慢一拍的感官和身体异常的沉重感面前,本准备要用双手支撑起自己的上身的我,几番努力后能做到的却只有勉强把头抬到可以用双眼窥视由理所在的方向而已。
然而我并没能看到由理的身影。
“十分钟。”
一个奇怪的声音,忽然从我的正前方传了过来。
毫无疑问,那句话是说给我听的。
虽然很惊讶,但在这种几乎无法动弹的情况下,我不禁无力地发现就连表现出惊讶的反应都可以说是件奢侈的事情。
“什么?”
在这意义不明的发言面前,我下意识地问道。
在欣喜地发现自己还能正常说话的同时,眼帘中映射出的那模糊不清的画面却没能给予我期待的结果。
“是十分钟哦~。大哥哥从恢复意识到抬起头来所花的时间。”
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就算动作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会花上十分钟的时间吧......
恢复意识?
渐渐地,眼前模糊的画面一点点清晰了起来。
“不过不要气馁哦。下次也有可能达到更好的成绩也说不定呢。”
然而我所看到的却是一个在我面前手舞足蹈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的白色兔玩偶。
长长的兔耳间带着黑色的长筒帽,穿着别致的黑色上衣,用黑色玻璃球做成的眼睛和跟那稍显肥胖的身体十分相配的用交叉的黑色毛线织出来的成x型的小嘴巴,此时在我眼前的就是这样的一个玩偶
这到底都在发生些什么?
就当我迟钝的大脑纳闷的时候......
“毕竟普通人可是根本不可能还留有意识的呢~”
把兔玩偶拿到一边,取而代之的是名叫真里雅的银发少女的脸,她微笑着,继续用故意拉低的声音说着。
我不明白这个蹲在我面前的少女为什么要跟我玩这种小游戏。
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跟我说这番话。
然而明明知道她是个危险的存在,我却连拉开距离都做不到。
好像是因为见我迟迟没有反应,少女停顿了一小会儿后,用自己原来那稚嫩天真的声音对我问道。
“......能告诉真里雅吗?大哥哥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我没有回答,毕竟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啊啦?难道~,是意识遇到lag(延迟)了吗?”
少女歪了歪头,用似有所思的表情看着我对我问道。
“......”
“那么......”
少女好像是决定了什么的样子。
“虽然有点好奇,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摆出天真笑容说道。
“大哥哥,还是请你死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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